李香雪知道鄭琳是胃癌晚期後, 對此一直耿耿於懷。

從浴室裏被江與愁抱出來，她累的睡了一下午，醒來時已經九點多了。

江握瑜被梁明芳送回葵園，到家了就要找媽媽。

聽爸爸說媽媽在睡覺，一開始便乖覺的說自己要看看媽媽，江與愁讓他到臥室裏來，不要吵著李香雪。

江握瑜和他爸的手指心照不宣的比在嘴邊，小聲噓噓。

“看好了嗎。”江與愁輕聲問。

江握瑜穿著藍色的背帶褲，白色的小毛衣，頭頂上還帶著印有小鴨子頭像的小黃帽。

天真單純的撲閃著黑溜溜的眼睛, 站在床沿邊仰著頭奶聲奶氣的說：“好了爸爸。”

江與愁欣然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，準備將他抱到娛樂室去玩。

但江握瑜拉著他的小黃帽, 江與愁這才發現他背後還有個小書包。

江握瑜小聲和他商量：“爸爸, 我想在這裏玩。”

“你媽媽在睡覺，你玩會有動靜, 你也不喜歡睡覺的時候周圍有人打擾你對不對？”江與愁和他講道理。

江握瑜深有感觸的點點頭，他雖然小，但是早慧, 有些不明就裏的也能學著理解。

江與愁伸手, “走吧。我帶你去娛樂室。”

江握瑜嘆氣, 小胸脯一下就扁了，“那爸爸，”他抱住江與愁的脖子，“我等會不說話, 我坐在媽媽身邊看書好嗎。”

他表情小心翼翼的，生怕被他爸爸拒絕了。

江與愁妥協了。

他把兒子放到床上，去書房拿了他的兒童書籍過來。

江握瑜坐在枕頭上，小腿上還穿著襪子。

一邊翻書，一邊守著他媽媽。

江與愁小聲在他耳邊交代：“我去做飯，醒了告訴媽媽。”

江握瑜深刻記得不能吵著媽媽睡覺，重重的點頭。

江與愁最後看他們母子一眼，開門下樓。

廚房裏亮起燈，客廳裏燈光柔和，外面的院子明亮無比。

那塊花草地上，李香雪移除了一些過季的花木，換了櫻桃樹和葡萄架，等來年的時候就能結果供主人享用了。

冰箱裏會有人時時更換蔬果，光廚房裏放菜的就有兩臺，客廳裏還有一臺方飲料的。

江與愁挑了兩樣新鮮的蔬菜，再搜出菜譜，拿出咖喱，做了一道咖喱牛肉湯，肉末蒸蛋。

飯後點心每天都會有新鮮的在冰箱裏存著，只要晚飯他們到家裏吃，直接可以拿出來熱一熱。

這幾道菜夠他們一家三口吃了。

至於米飯，江與愁拿出芝麻和米一起煮的，熟了以後撒上了海苔碎。

他先煮的米飯，等菜弄好了，飯也熟了。

準備上樓去看看李香雪醒了沒，就聽見江握瑜叫他，“爸爸。”

李香雪長發披肩，睡了一覺之後氣色紅潤，透著慵懶和愜意，抱著兒子走到廚房。

她還沒穿鞋，光潔白皙的腳踝露在外面。

江與愁想到她從畢飛那裏回來後，在浴室裏主動的樣子，對當時激蕩的滋味還有回味，只不過在註意到她光腳踩在地板上時，一秒皺眉。

“好歹要把穿上襪子。”

他洗幹凈手，取下圍裙，用紙巾擦幹凈走過來。

李香雪見他要蹲下來，直接後退一步，“我餓了。”

她守了一晚的靈，到早上一直沒什麽胃口，回來時已經中午，和江與愁那麽一鬧，睡到晚上。

現在餓的咕咕叫。

江握瑜也聽見了他媽媽肚子的聲音，一臉神奇的表情，“哇。”充滿了無限的童真。

李香雪不要江與愁給她穿襪子，“你幫我拿拖鞋過來就好了。”

江握瑜在李香雪懷裏道：“媽媽餓了。爸爸，爸爸，媽媽餓了。”

他像一個覆讀機一直在重覆。

江與愁心甘情願的去給李香雪拿鞋子過來，攬住她的腰霸道的親了親。

被擠在兩人懷裏的江握瑜眼前陷入黑暗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
“小豬餓。”

一句話逗笑了李香雪和江與愁，“吃飯。”

江握瑜有他專屬的兒童椅，把他放進去以後他也乖乖的，左手拿筷子，右手拿勺子等飯。

但他其實一點也不會這兩樣，連勺子舀湯還會撒。

不過李香雪在慢慢培養他，他喜歡用這兩樣就讓他用，而且江握瑜這麽小很知道羞。

他知道自己不是很會，吃飯的時候會多看爸爸媽媽怎麽弄，漸漸的比剛開始好多了。

現在他胸前系上了飯兜，防止弄臟衣服。

江握瑜最愛肉沫蒸蛋，李香雪便給他拌在飯裏，搭配蔬菜一起吃。

“喜歡嗎。”

江握瑜吃的都來不及回答李香雪，“唔唔。爸，爸爸，好。”

李香雪帶著一絲笑意看向江與愁，他沒有因為兒子誇讚而害羞，反而是因為她的目光而不好意思。

他只要盯著兒子，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表情，“謝謝，好好吃飯。”

江握瑜點頭，終於吞下一口飯，舔舔嘴巴的咖喱，“不客氣爸爸。”

江與愁滿意了，眼神偏向李香雪，“咳，你也好好吃飯。”

“好的老公。”

江與愁：“……”

吃飯時他註意李香雪的情緒，還能這麽和他開玩笑，應該是好了。

仔細想想李香雪回來後不對勁的地方，江與愁多少也明白了。

那位鄭阿姨他沒有接觸過幾次，因胃癌而病逝，江與愁自己胃口就不好，但不代表他身體內臟就不健康。

又經過及時止損，李香雪為他在膳食方面做調養，只要他不作，都是健健康康的。

但人總會未雨綢繆，思慮太多。

想必她就是因為鄭琳，想到他的胃了。

江與愁心裏熱乎乎的，眸光堪比燈下柔和的光暈。

吃過飯後，兩人共同給江握瑜洗澡，才發現他肚子圓滾滾的。

“吃了這麽多？”

江與愁輕拍了下他的肚皮。

江握瑜害羞的捂住。

李香雪問他：“小豬是不是在太奶奶家吃過飯了。”

江握瑜分不清太奶奶是什麽奶奶，伸出兩個手指頭，“兩個奶奶。”

這就明白了，看來是吃了一頓後面又吃一頓。

江與愁覆雜的看兒子一眼，“胃口還挺好的。”

居然悶不吭聲又加餐，不過也是好事，至少不會像他這樣麻煩。

他三十六才遇到李香雪，要是江握瑜也和他一樣，連能不能遇到像他媽媽這樣的人都不好說。

李香雪坐在小板凳上，看江與愁給兒子洗澡。一邊指揮著，“他的耳後根，洗洗。”

江握瑜洗頭的時候死死的閉著眼，兩只手向上舉捏成拳頭。

用水沖洗時，他開始躲著發出“噗，噗”的聲音，把流進嘴裏的水吐出去。

“好了嗎。爸爸，媽媽。”

李香雪柔聲道：“好了寶貝，讓爸爸給你擦臉，等一下。”

江握瑜：“哦。”

江與愁把他撈出來，用毛巾擦幹凈，自己身上沾了一身的水。

江握瑜被送到房間裏的床上，他今晚想要跟爸爸媽媽一起睡，洗澡之前和媽媽商量好了，又和爸爸商量了一下。

得到允許的他早就迫不及待了，洗完澡躲進父母的被子裏不肯出來，怕爸爸反悔讓他回自己的房間裏睡。

媽媽睡過的地方香香的，他嗅了嗅，抱著爸爸塞給他的玩偶，等著父母洗完澡來陪他。

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爸爸媽媽可以一起洗澡，他卻不能和媽媽一起洗。

等他快睡著的時候，江與愁和李香雪終於出來了。

兩人穿好睡衣，帶上沐浴的香氣，一人一邊躺在兒子身旁。

江握瑜半睜著眼，“媽媽。”

李香雪摸摸他粉撲撲的小臉蛋，“聽故事嗎。”

江握瑜：“爸爸講。”

得到示意的江與愁側過身，撐著頭看著他和李香雪，書也不拿了，信手拈來。

窗外的雲遮掩了月光，臥室裏最後一盞臺燈被輕輕關上。

……

江握瑜再大點的時候，兩人帶他去了個私人山莊度假。

春日能摘荔枝，夏日能游荷花，坐船摘蓮子。

聽山澗潺潺流水，有絲竹靡靡之音。

過了半小時，其他人也來了，把車停好找到他們聚一聚。

小孩子們在陸裴京家最大的兒子帶領下去玩了，小姑娘們拿網要撲蝴蝶，小男孩們抱著足球踢來踢去。

累了就回來躺在椅子上吃水果喝飲料。

李香雪在廚房裏做涼粉，大理石上放著一盤剝好的蓮子，江與愁的手還沒停下。

看見李香雪試吃了一顆，他去外面拿了杯飲料進來餵她，然後把她鼻尖上的汗珠抹去。

廚房裏沒有空調，開著窗戶，能看到外面情景。

雖然清涼，但太陽照射過來還是有光，尤其竈臺上開著火還煮著東西。

李香雪：“還要加什麽，幫我看看。”

江與愁聽話的拿出手機低頭，回道：“紅豆，椰果，蓮子，花生碎，山楂碎，葡萄幹，嗯，還有紅糖或者煉乳……太甜了。”

李香雪：“就只放紅糖，不加煉乳了。”

江與愁：“好。你做什麽都好。”

李香雪笑了笑，回頭看向他，細細打量。

江與愁與她溫柔對視，“怎麽了。”

李香雪說：“加你就夠了，比什麽都甜。”

她目光落在他眼角細細的皺紋，鬢邊微白的頭發上，時光易逝，卻偷不走他英俊的風華。

再過幾天，江與愁就要滿四十九了。

四十九的男人猶如陳年的酒，只有一個人懂得他的滋味，他還是如當初一樣清冽，縱使他頭發微白，面上有了細紋，依然風度翩翩。

李香雪讓他靠過來，在他眼角處親了親。

他說：“我快要老了。”

江與愁眼裏，李香雪皮膚白皙光潔，她而今三十三，越來越有風韻，成熟動人的滋味。

李香雪萬種風情都給他了。

她捏著他的耳朵說：“又來了，女人三十一過，加速老去，不許和我比啊。”

江與愁抱著她道：“不會的。”

他眼裏流露出深情，在這溫馨又透著淡淡感傷氛圍中說：“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。”

低頭凝視，李香雪心中一動。

默念的聲音和耳邊的話合二為一：

往後餘生，有限的生命中我只享受與你在一起的快樂，生老病死也好，總教我學著不去在意。

但我唯一萬萬不能不在意的，是我不能忍受自己離你先去，留你獨獨不快樂。

若有神明，許我無痛無疾，陪你長命百歲即可。

我的妻，我大你許多，愛你甚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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